最近，有兩位出版界的年輕朋友，不約而同地來了一場衣櫥時空之旅—打開媽媽的衣櫥，換上外婆珍藏半世紀的旗袍，化身為最時髦的「黑貓」。
剛換了新車的彥如，穿著媽媽的翻領大裙襬洋裝，腳踩油門，於北海岸公路呼嘯而過。熱愛潛水的栗光，以一襲外婆的藍色印花旗袍現身新書分享會，為讀者描摹一樁又一樁海底奇遇。兩位朋友年齡相仿，推測她們的媽媽、外婆，做小姐時也都很時髦，否則怎會有那麼多美麗的壓箱寶貝，讓女孩們如獲至寶，一邊驚訝於上一個世代的小姐們身材竟然如此迷你，仍忍不住縮起小腹，以穿上那些「美得叫人屏息」的衣裝，繼續揮灑美麗。
確實，每次看見「穿越時空」的古著，總讓人驚豔於它們的別緻與創意。畢竟過去人們對穿著的講究，比今日更勝一籌，小姐們不是上街購買一件件成衣，而是得憑藉自己的眼光、創意、想像力與執行力，東市尋版型、西市覓布料、南市配零件、北市找裁縫，甚至為了趕上東瀛最精美的時尚，得到歐美最時髦的布料，成為委託行的老主顧。於是，每一件服裝都是專業匠人為她打造的手工珍品，當然不是現代工業下大量生產的服裝產品所能比擬。而能經歷時空流轉，仍被良好傳遞到孫輩手中的，自然更是萬中之選。
完美組合：古著配新人
然而，要將古著穿出新意，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。就如同香奈兒所言，「時尚不只存在於服裝中； 它在天空、也在街頭，時尚與概念、生活、當下皆息息相關。」服裝是時代的投射，每個時代的衣服，也都乘載了那個時代的靈魂。
也正因如此，承載著「老靈魂」的古著，並不容易穿出輕盈現代的感受，除了一個可能：「古著配新人」。
你或許曾想過，為什麼路上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穿古著很文青、很有個性，但三十以後的青壯世代，穿起來反而容易顯得老氣？這就是因為古著本身「老」的能量，需要強大的青春光環與之抗衡：春風少年們不僅皮膚水嫩緊緻、眼神清澈明亮，心靈也單純不世故，即使身上的古著有年代感，或顏色看起來很混濁沉重、剪裁也不夠合身，穿在他們身上仍然會很有味道。然而隨著年齡漸長，穿古著的難度就會逐漸升高—因為你經過人生的歷練，可能身上開始長出了贅肉，心思也不像少年時那麼單純，這時穿上與你一樣經過歲月淘洗的古著，就很容易把身上滄桑、沉重甚至嚴肅的特質吊出來。
當然，成年人穿古著不是不行，只是往往不會像年輕人那樣怎麼穿怎麼好看，而需要經過適度的修改與搭配，更考驗品味。這也意味著，當你看到一位將古著穿得很有品味的成年人，那他肯定不是隨便穿穿，而是下了一番功夫—或許是努力鍛鍊出緊實身形，或許是用心以古著混搭新衣，也可能是延請裁縫，為愛衣微調比例，以穿出理想的樣貌。
是的：當你想穿古著，不管是上一輩留下來的舊愛，或是跳蚤市場尋來的新歡，強烈建議你找專業修改師協助，並且不只是將服裝修改到「穿得下」，而是要改出符合此時此刻現代生活樣貌的模樣。例如一件三十年前的西裝外套，其袖襱很可能是偏寬鬆的，這時請修改師將袖襱改窄，整個人就會更俐落精神，也更有現代感。而或者當你穿起一件過膝長裙，卻發現整個人比例變矮時，或許將裙長改至膝上，效果會更好。
以古混今，搭出現代感
此外，在上一輩的思維中，「衣服成套穿」是服裝品味與身分地位的重要指標，耳環項鍊要整套配戴，而皮包的顏色皮質也要與鞋子完全相同，這就是所謂的「old money」穿衣哲學。畢竟能夠整套穿搭，暗示著當事人不僅有財力，也有眼光、有門路，去訂製或蒐集到整套的行頭。因此，在媽媽奶奶的衣櫥中，我們常看到同樣布料的洋裝、上衣還有裙子，長輩會對你耳提面命：這是一整套的，所以一定要掛在一起，穿的時候也要整套穿，甚至連耳環、項鍊、包包、鞋子都整組配好了！
然而，現代「new money」的穿搭哲學裡，與其整套穿搭，更崇尚混搭—將一整套中的每一件分別與其他衣服搭配。例如套裝中的上衣配牛仔短褲，套裝中的裙子，可以配T-shirt，至於洋裝，就配雙時髦的球鞋和小包包吧！如此，不僅將一套變成了三套，透過與其他有年輕特質的單品搭配，也會讓整個造型增加更多現代時尚感。
古著改造，融入生活
萬一你很想保留珍貴古著，但就是穿不下，或是與你的穿衣風格不相符，該怎麼辦？別再把它原封不動地塞回衣櫥了—讓充滿回憶的珍貴服裝，終年被困在暗無天日的衣櫥角落，充其量只是「儲存」，而不是「珍藏」。你該做的，是發揮創意，為它創造最高的能見度。
例如我的同事心怡，就珍藏著母親的一件上衣，這件上衣整件都是由精緻美麗的白色棉質蕾絲構成，只可惜因為久放而局部泛黃，已經不堪再穿。與其擺放回衣櫥讓它繼續泛黃，她選擇將蕾絲布料剪下一塊，鑲進原木相框，成為家中一隅風景。我也曾建議朋友，拆下旗袍上的盤扣，點綴在帆布包包上，讓包包看起來更有文藝氣息；或是將長輩留下的皮草大衣，改造成好幾個毛毛抱枕，不僅讓客廳中多了豪華感，也讓珍貴的皮草得以物盡其用。即使沒有改造的手藝也別擔心，只要你心中已有初步構想，就可以委託專業裁縫代勞，他們甚至能以多年經驗給你更好的建議。
前人裁衣，後人美麗。在斷捨離、極簡概念風行的今日，很多人對減法生活抱持疑慮，認為減法，就是將舊物掃地出門，同時也抹除了回憶。事實並非如此—減法，可以是懷舊而溫柔的，是可以在理性與感性之間找到平衡，用智慧的方式，去實現對浪漫的想像，以現代的創意，賦予舊物與新的樣貌。
最終，當你讓前人傳承下來的舊物，能在現代的生活中繼續綻放光彩，閃耀著帶有歲月粼光的深邃美麗…那就是你能為前人所做的，最美好的一件事了！
—本文同步刊登於2022/10/4 聯合報
